《文汇报》访方舟子:只问是非不计利害
19 10 2010年
本报驻京记者 李扬
题记
从2000年在自己的“新语丝”网站开设“立此存照”专栏开始,方舟子“打假”已历十年,而今年的他特别忙。从唐骏的简历到李一的“胎息法”,他的每次开口都激起网上一片波澜,而发生在8月底的遇袭事件,更是将他推到了无数聚光灯下。
前天,他与《财经》杂志编辑方玄昌遇袭案在北京宣判,在社会各界长达一个多月的高度关注下,5名被告被判1个半月到5个半月不等的拘役,这个结果让方舟子始料未及。
方舟子认为,民间力量没有权利“打”假,准确地说他是“揭”假。“我们只是在合法范围内利用言论自由起到舆论监督作用,等到有很规范的渠道之后,个人力量就可以减弱。民间学术打假,说到底还是不得已而为之,是在体制还不健全,政府监督力量尚不完善情况下的一种弥补。最终目的是整个学术界可以越来越规范,有一套机制建立起来。”
所幸,方舟子并非一个愤世嫉俗者。记得那日接受我的采访时,他很认真地说,做这些冒风险的事情,支持他内心的动力源自于——
“希望更多的人能理解科学,掌握科学方法,具有最基本的科学素养,这样的话就能有辨别真伪的能力,那些骗人的东西就会越来越少。”
■方舟子并不喜欢“打假斗士”、“伪科学狙击手”等“帽子”,他说民间力量没有权力“打”假。准确地说,他应该是“揭”假,“我们只是在合法范围内利用自己的言论自由,起到一个舆论监督的作用。最终的目的是整个学术界可以越来越规范,有一套机制。”
■方舟子从小就向往一种自由而独立的生活,一直很小心地保护自己的独立性。有朋友劝他,希望他可以更为圆润、缓和并富有技巧,但皆是徒劳。“一直有人要来当我的人生导师,指导我应该干这干那,烦得很。我又不是未成年人。”
■在司马南看来,方舟子类似一只啄木鸟。“人们不敢相信,今天这个无利不起早的世界还有人无利而起早”。司马南甚至用“不食人间烟火”形容他。“方舟子很勤奋很辛苦,很能‘战斗’。”
■5年前,律师彭剑开始向方舟子提供无偿的法律服务,在彭剑眼中,“(方舟子)人简单,讲原则”。而方舟子多次表示,不想再陷于无休止的辩论之中,而更愿意钻进纯粹的科普写作中去。
“我不是什么斗士”
见到方舟子本人,很难将他与网上那个锋芒毕露、咄咄逼人的“打假斗士”对上号。
他看起来更为清瘦,带点诚恳的拘谨,头发略显稀疏,带着浓重闽南口音的普通话缓缓道来,少有激昂,只是在说到某些专业的问题时,他才变成那个逻辑严密的人。
方舟子讲起8月29日下午那惊心动魄的一幕,“他们喷我的药水是4年前买的,早过期了,我真幸运”,“方玄昌被打得更重,现在却成了我的陪衬,如果当时方玄昌的案子破了,把肖传国抓起来,就没我的事了。”
方舟子说,肖传国对自己的仇恨,并非只是落选院士,而是他欺骗患者的“肖氏反射弧”。“开始我只是质疑他的简历,后来陆续有很多患者跟我联系,直到我们拿到了100多个患者的名单和情况,挨个联系找到了70多个人,才发现没有一例成功,而且30%多的人残废了。”令方舟子最无法容忍的,是许多受骗患者来自农村贫困家庭,倾尽家产支付“肖氏反射弧”高昂的医疗费。他把收集的信息全权交给律师彭剑代理诉讼,无偿提供法律援助。
方舟子与《财经》杂志编辑方玄昌不断揭露肖的学术不端行为。今年6月,方玄昌被两名男子持钢筋棍袭击,受重伤,与此同时,方舟子和律师彭剑也受到威胁与恐吓。
已从反伪前线退居二线的司马南最知道个中滋味,他在博客中写道:“我是扮演过这种角色的,日子很难熬,难熬到随时需要一个惊叹号来结束这一切。”因为志同道合,他和方舟子成为很好的朋友。
事实上,在方舟子的生活中,打假与被恐吓常常如影随形。在此之前,他是有点无所谓的:“从一开始打假到现在就没断过被恐吓。但既然做这种事情,就要有一定的心理准备——这是得罪人的事。我并非一时冲动去做,对这些后果都有过权衡考量,只是这次肖传国做得太过分了。”
方舟子遇袭迅速成为舆论焦点。而作为焦点人物,方舟子是强势的,同时又是弱势的。事情发生后很快有种质疑,认为方舟子为新书出版自我炒作,“如果这个案子不破的话,我简直说不清了”,方舟子苦笑,“报假案是违法犯罪行为,我怎么可能为一本书去做这种事呢?”
10年来,方舟子用一支笔和一个网站,主导或参与的学术打假已经有1000余起。他的打假对象从专家、学者延伸到唐骏等社会知名人物,他的“新语丝”网站赢得大批受众,其中不乏科技人员、高校师生,乃至科学院院士。方舟子由此成了广为人知的“打假斗士”、“伪科学狙击手”。
然而,他并不喜欢媒体送的这些“帽子”,他说民间力量没有权利“打”假。准确地说,他应该是“揭”假,“我们只是在合法范围内利用言论自由起到舆论监督作用,个人打假只是一种弥补,等到有很规范的渠道之后,个人力量就可以减弱。”
十年打假不辍,很大一个原因是“忍不住”
他最看不得那些自吹自擂、作假贩伪者摇身变做公众楷模,这不仅让他气愤,更激起一探究竟的好奇。“我是抱有一种戒心的,如果听上去不像是真的,我就很想去查个究竟,这是科学态度的问题,是一种怀疑精神。很多人的简历都是有水分的,包括科学界比较著名的人,这个本来很容易去查的,但没有人去查,一般人比较轻信,但我有种怀疑的态度。”
在司马南看来,方舟子类似一只啄木鸟,而这样的啄木鸟不是太多,而是太少了。“很多人不理解他,无非是因为方舟子这样的人生活中很少遇到,所以,人们不敢相信,今天这个无利不起早的世界还有人无利而起早。”
笔名意指“双舟并驾”
早在中学时代,方舟子就有两样爱好:文学和生物学。
他热爱鲁迅,热爱加缪,热爱现代诗歌,也热衷于制作植物标本和探索自然奥秘。于是他给自己起了一个富有诗意的笔名,“方舟子”,意指两条并排行驶的船只——一条是科学,一条是文学。小小年纪他已为自己安排了一生。高考时,他语文成绩全省第一,考入的却是中国科技大学生物系。大学五年,他成为科大“荒原”诗社元老之一。1990年本科毕业后,他负笈美国,攻读密歇根州立大学的生物化学博士学位。
方舟子熟谙网络,他不仅是第一代网民,而且创办了第一份中文网络文学刊物。1994年,这个27岁的文学青年邀集几位朋友创办了文学网站,取名“新语丝”,灵感源于鲁迅创办过的文学刊物《语丝》。很快“新语丝”在留学生中间变得知名起来。初期的“新语丝”,不但共享一些电子书和网友来稿,还摘编一些普及进化论、批判神创论的文章,网站服务器一直设在美国。1998年10月,方舟子回国,这时国内还在热衷特异功能,一些气功大师受到追捧,书店里外星人和百慕大三角神秘故事的书籍卖得火热,这令他触目惊心,“竟然有这么多虚假愚昧的东西打着科学的旗号登堂入室!”
他觉得该做点什么了。2000年,“新语丝”网站设立“立此存照——打击学术、新闻、网络腐败”网页,被看作中文网络第一个学术打假网站。同年6月,他的《方舟在线》一书作为“国内第一部多学科网上争鸣文集”引起轰动。
从那时起,“方舟子”这个名字几乎伴着中国互联网的普及迅速被公众熟悉。
在美国的10年留学生活,对方舟子产生潜移默化的影响,尤其是学术上的思维训练。探索、怀疑、实证、理性,方舟子始终在用这些准则来管理“新语丝”。他每天要处理少则几十条多则上百条的举报信息。一般来说,论文、履历造假比较容易认定,涉及具体的实验造假因为无特别渠道进入实验室核对原始数据,所以无从追究。“去了人家也可能不接待你,所以民间打假的局限性就在这儿,权威性不够,被挡在门外也没有办法。”
从1995年至今,“新语丝”始终由方舟子一个人在管理,内容更新、阅读来信、自己撰文,他坚持不辍。如此巨大的工作量,若无勤奋精神,是难以坚持的。
举报人的信息,在方舟子那里是旁人不可碰触的禁区,因为在“新语丝”上发表文章的,基本都是通过正规渠道投告无门的人,方舟子认为自己有责任保护这些人的信息。每有来信,他会下载存储到个人电脑里,邮箱里的信息要删除干净,不作保留。此举缘于之前他的邮箱被人攻破过,所幸其中信息事先均已移除,后来他就把密码设置得非常古怪。
“打假的来稿都是我一个人在看,举报人的信息只有我知道,这也是大家信任我的一个原因。”
特立独行,很能“战斗”
凭方舟子的才能,现在可以生活得很好,至少可以在高校或研究机构谋个职位,但他在认真权衡后,决定转行当科普作家——因为科学与文学,都是他热爱的领域。
方舟子说,他从小就向往自由而独立的生活,选择去美国留学,本是想在美国做终身教授,搞科研之余还可以写写诗。但近距离观察后,他发现美国大学里的教授实际上并不自由,就算是终身教授,为了找科研资金也必须出面写报告拉关系。这样的生活,他不愿意接受。
对商业他也完全不感兴趣。“我属于第一代网民吧,对互联网商业化本来就挺反感的,当时也有商业化的公司想来吞并‘新语丝’,我就把它注册为非营利性网站,断了这条路,不可能被收购。商业化之后就会有很多纠纷、要花很大精力投入其中,我挺烦这些的。”
他一直很小心地保护自己的独立性。曾有被他揭露过学术不端现象的大学聘他担任兼职教授,被他当场回绝,因为这犯了他的忌讳,他宁愿置身于社会之外而不授人以柄。
他不喜欢被束缚。在国内做科普,作协也曾邀他加入,他同样拒绝了。回国后,方舟子开始为国内一些媒体写文章,当第一本书《进化新解说》在香港出版后,他认定“靠写作也能养活自己的”。“我在国内没有工作过,没有在社会上真正混过,没有社会经验和阅历,另外有一个西方社会文化作为参照,基本上类似于旁观者。有时候作为旁观者,对问题的认识反而会更清楚一点。”
方舟子生活很简单,物质上没什么很高追求。他以前最希望拥有的奢侈品是一些篇幅巨大或非常昂贵的书籍,包括《不列颠百科全书》、《牛津英语大词典》、《明实录》和《二十四史》,他还多次表示自己最大的愿望,是重新翻译一遍《物种起源》。
在朋友眼中他不善交际、特立独行,做事不屑于按世俗常理出牌。当大家坐在一起聊天、开玩笑时,他常常只是个听众,默默地坐在一边,几小时可以不发一言。
司马南甚至用“不食人间烟火”形容他。“方的表情总的说来不算丰富,多数时间沉默而严肃,但是他的阅读量、思考量、写作量很大,效率极高。不了解的人以为他跟网上那些浮躁的人一样浮躁,殊不知方其实较劲得很,他一根筋,往往钻研得很深。”“方舟子很勤奋很辛苦,很能‘战斗’,这一点连他的那些‘敌人’也不得不佩服。”
10年打假,13起官司
与司马南揭露伪科学不同,方舟子的重点是学术界,或者说科学不端行为,他熟知科研规则,又同时了解国内、国外学界情况,因此对利用国内外信息不对称而贩伪造假者,他一目了然,从揭露“基因皇后”到论文简历造假,他很少失手。
因为高调反学术造假,他也时时刻刻处在太阳底下被人们用“放大镜”观察,方舟子无所谓地说:“这10年一直是这样,我说的每句话都有人去过滤。”有几方面让方舟子得罪了很多人,一个是他认为“地震无法预测”,一个是支持推广转基因技术。此外他对中医的极端观点也受到批驳。
论战中方舟子常显出咄咄逼人气势。北京大学哲学系教授刘华杰说:“你见到他本人感觉一点也不强势,但是文章则锋芒毕露。方只生活在虚拟世界中,常常一个人,像匿名发帖一样,觉得有没有朋友无所谓,方舟子能够为了科学不要哥们。”
的确,在学术打假这件事上,方舟子历来是“六亲不认”、颇为刚性,他曾质疑过中国科技大学前后两任校长,还指出他曾就读的生物系好几名教授学术不端,他的老师出面斡旋,也被他一一反驳了回去。
有人说他偏执、对真相“洁癖”,他笑纳:“说一个人对真相有洁癖,是对他的表扬啊,特别是科学、学术的问题,本来就该是这种态度,不能掺杂亲疏、利益关系在里面。”
至于他较真的程度,他周边很多人都领教过,包括司马南。一次,一个老朋友想请司马南出面说情,让方舟子把“新语丝”网上一篇文章撤下来。方舟子果然很给“面子”——所谓给面子,就是这个平时不太愿意多说话的人,苦口婆心、不厌其烦地给司马南讲解“误会”的来龙去脉,为证明此人并不冤枉,方舟子回到家又发给司马南一大堆资料,似有不说服他决不罢休之势。“他的认真,不是因为其考虑问题复杂,而是因为其思想单纯。这么纯粹的人,今天是少之又少。”司马南说。
也有朋友劝他,希望他可以更为圆润、缓和并富有技巧,但皆是徒劳。“一直有人要来当我的人生导师,指导我应该干这干那,烦得很。如果我的文章中有事实错误、逻辑错误,欢迎有根有据地指出来,如果只是要来指导我应该怎么为人处世,我没有兴趣。我又不是未成年人。”方舟子说。
对得罪人这件事他无所谓,10年打假累计起来有13起官司,平常人避之惟恐不及,但方舟子和他的律师不以此为苦,反而认为对簿公堂也是普及科学理性、以正视听的大好机会。
律师彭剑眼中的方舟子,“人简单,讲原则”。彭剑5年前开始向方提供无偿的法律服务,为了支持方舟子的事业,他的律师事务所避免与方得罪过的人有任何业务关系,杜绝利益牵涉,这成为他们执业中的铁律。
方舟子的行文风格也常受争议,他希望自己的文字“如匕首如投枪”,正中要害,对此有人直呼痛快,也有人不以为然。清华大学教授刘兵认为:“他行文的语气,让人觉得他似乎永远站在正确立场上,他掌握真理的标尺,所以他总是在宣判。”而采访过方舟子的央视记者柴静认为:“不能强制要求真相长着一张慈眉善目的脸,那样的结果很可能是普遍虚伪的产生。方舟子的观点并不代表正确,但唯有更精确的事实才能辩驳他。”
近年来方舟子多次表示,不想再陷于无休止的辩论之中,而更愿意钻进纯粹的科普写作中去。他说,“新语丝”的工作仍会占去他每天三四个小时,但亲自执笔的打假文章会越来越少,“我给自己的定位是科普作家,而不是‘打假斗士’。”
现在,方舟子是《中国青年报》、《经济观察报》、《新华每日电讯》、《大众健康》等专栏作者,平均每年出一本书,这几个月的繁忙让他欠了不少文债,他希望生活和写作很快恢复正常。
“打假,我看作是科普的一部分”
记者:经过这次遇袭事件,你怎么看民间学术打假?你希望自己能起到什么作用?
方舟子:最终目的是整个学术界可以越来越规范,要有一套机制建立起来,不能靠个人力量来从事打假,民间的力量很有限。民间、个人的打假,只是说出事实真相,没有权威性,学校、研究所完全可以不理你,也没有处罚的权力。很多时候本来应该去调查,但没有这方面的资源所以只好就放弃了,这确实是很大的问题。民间学术打假,说到底还是不得已而为之,是在体制还不健全,政府监督力量尚不完善情况下的一种弥补。
记者:你这10年给自己树敌众多,你不在乎吗?
方舟子:不在乎,只要是符合科学原理、坚持科学的,你就不该怕得罪人。对我来说,只坚持科学的态度,不问利益、不问利害关系,只看是非。
记者:是什么给你这么大动力去做这些事呢?
方舟子:有一种希望。科学是个好东西,是人类认识世界的一个最可靠的方法,所以我希望更多的人能理解科学,能掌握科学方法,具有最基本的科学素养,这样的话就能有辨别真伪的能力,那些骗人的东西就会越来越少,那些所谓的大师、高人、神人才不会一呼百应,那些假药、假保健品、假医、假高科技产品才不会骗人。
记者:科学是你的信仰?
方舟子:不能说是信仰,因为科学和信仰是冲突的。信仰是没有证据或者是有相反的证据,你也盲目去相信,而科学是最讲证据、讲逻辑的,跟信仰是两回事,你可以相信科学但不要信仰科学。我是在普及科学界主流的观点,比如关于转基因食品的安全性,我会引用世界卫生组织或美国科学院比较权威的文件,但很多人不信或根本不看,宁愿相信小道消息。所以我一直说我在做科普,科普就是开启民智,包括打假。科普一部分是介绍新的知识,另外是揭露假的知识。
记者:但科学也是有限的,无法解释的问题还有很多,你所认同的科学界主流观点或许在10年、20年后会被推翻。
方舟子:有些科学的结论,已经变成共识,没有什么争议了,你相信的话犯错的可能性就很低。并不是任何科学的结论都可能被推翻,有大量证据证明的、比较可靠的,才会变成共识。还有一种是正在争议中、证据不确凿、有各种各样解释的,这不该当做科学定论来告诉大家。确实,科学是有局限的,不可能解决所有问题,还有很多未知领域应当继续探索,但不能因为存在未知领域就去相信那些神秘、伪科学或迷信的东西。
记者:“打假斗士”、“伪科学的狙击手”,你认同这些称号吗?
方舟子:其实很不喜欢。科普作家描述的是事实,至于“斗士”、“狙击手”,好像整天找人吵架一样。我想鲁迅也不希望被人称作“斗士”吧。这些是很主观的标签,我更希望是一种事实的陈述,比如自由撰稿人、科普作家、生物化学博士,这些都是事实,不带主观色彩。
记者:有人批评你网站上刊登的有些文章并不准确,认为你要是再把把关可能信誉更好。
方舟子:我一直认为我们在力所能及范围内做得已经足够好,也足够严谨,当然登的文章多了难免有些良莠不齐。经常有人对我说,“我以前是很支持你,但是这件事以后就不再认同”,其实往往是涉及到他认识的人,因此很难保持客观态度。
记者:你有出错的时候吗?怎么解决?
方舟子:有个别的出错,我们发现后都马上澄清、更正、道歉。我们有个特点,所有的东西都是公开、摆在台面上,谁都可以去核实,包括引用的东西都是可以找到的。所以我很欢迎这些被指控的人来反驳,我都会照登。以前也尝试过先联系当事人,可他们往往不予理睬。后来发现最简单的方式就是刊出来逼着你回复,一般登出来的东西都比较确凿,当然我给他们解释的机会。
记者:虽说没有权威性,但“新语丝”这个平台的影响力也给了你很大权力。
方舟子:影响力是建立在我们信誉比较好的基础上。信誉怎么来?因为我们总体来说是讲究证据,不乱说话的,大家的认可、信任因此建立起来。我不是利用媒体、强势的力量赢得这样的地位,而纯粹靠个人、民间的努力建立这种信誉。
记者:有人认为你在面对批评和质疑时“一点就炸”,因为你的文风通常给人嫉恶如仇的印象。
方舟子:我“一点就炸”,是因为听到别人说我在说假话,这是我最不能容忍的。我本身就是对事实有“洁癖”的,所以不只是看不惯别人造假,而且更不能容忍别人说我在造假。我的文风虽然被认为比较犀利,但同时大家承认我写的东西是有根有据的,不是乱批判,只不过有些用词比较直截了当,不太符合中国人温良恭俭让的习惯,但这跟夸大其词完全是两回事。
记者:你为什么欣赏美国科普作家艾萨克·阿西莫夫?
方舟子:他是百科全书式人物,他写了很多东西,不只是科普,人文方面的也写,我特别佩服这种多产、多学科东西都写得很好的人。科普作家有几类,在很多中国人看来科普作家是写少儿读物的,这不是我想做的;还有一类人本身搞科研,偶尔写几本科普书,这也不是我要做的;像阿西莫夫这种专职科普作家,我觉得自己跟他比较像,他涉猎范围很广泛,文章有很多知识含量在里头。